2018年是国际金融危机全面爆发10周年，也是世界经济格局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今年发生的若干重大事件，将从技术、结构、规则等各个层面深刻影响未来较长时期世界经济走势和经济全球化进程。特别值得重视的是，美国通过“货币政策正常化+保护主义+规则高标准化”的政策组合，正在诱使或迫使全球资本向美国流动，以新规则为基础强化发达经济体“统一战线”，对发展中国家形成“资本流出+规则边缘化”的双重压力。总体看，当前世界经济呈现动能趋缓、分化明显、下行风险上升、规则调整加快的特点，2019年面临的不确定不稳定因素增多，预计仍将维持弱增长态势。近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今明两年世界经济增速均为3.7%，与2017年持平，较4月预测值均下调0.2个百分点。
一、2018年世界经济形势
2017年，世界经济触底回升，实现相对强劲复苏。2018年以来，世界经济延续温和增长，但动能有所放缓。主要经济体增长态势、通胀水平和货币政策分化明显，美国经济表现超出市场预期。美联储持续加息，新兴经济体资本流出加剧，金融市场持续震荡。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抬头，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达成新的高标准贸易协定，WTO改革箭在弦上，国际经济规则酝酿深刻调整。总体看，美国的系列政策举措成为今年影响世界经济增长、扰动国际金融市场和改变国际经贸规则的主要源头。
（一）世界经济继续温和增长，但动能有所放缓
1.主要发达经济体经济维持相对强劲的增长。2018年前三季度美国实际GDP按年率分别增长2.2%、4.2%和3.5%，其中第2和第3季度增速明显超过去年同期的3.0%和2.8%；2018年10月美国失业率保持在3.7%，为49年来最低；产能利用率较去年进一步提高，9月为78.1%，逐步接近1967年以来80.26%的历史平均水平。欧元区经济保持稳步增长，前三季度实际GDP同比增速分别为2.4%、2.2%和1.7%，德国、法国经济继续发挥龙头和引擎作用，希腊经济经历长期衰退后复苏步伐有所加快；9月欧元区失业率保持在8.1%，处于2008年9月以来最低。日本经济1季度环比折年率萎缩0.9%，2季度实现3%的反弹，7月以来制造业PMI一直处于50荣枯线以上，显示经济仍处扩张状态。
2.主要新兴经济体经济实现不同程度的复苏。印度经济增长比较强劲，前两个季度GDP同比增速分别为7.7%和8.2%，较去年同期增速分别提高1.6和2.6个百分点。今年以来国际油价继续震荡上行，4月以来铁矿石价格稳中有升，俄罗斯、巴西等能源资源出口国经济保持复苏态势。前两个季度，俄罗斯GDP同比分别增长1.3%和1.9%，9月失业率降至4.5%，为1992年以来最低；巴西GDP同比分别增长1.2%和1%，明显超过去年同期0和0.4%的增速。
3.世界经济动能出现放缓迹象。一方面，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尚未实现重大突破的情形下，主要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已经达到甚至超过其潜在增长率，当前的相对强劲增长伴随通胀率的明显上升，恐怕难以为继。另一方面，受保护主义抬头等因素影响，国际贸易和跨境投资作为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动能，2018年以来表现不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8年全球货物贸易量增长3.9%，远低于去年5.1%的增速。荷兰国际集团报告甚至预测，2018年全球货物贸易增速将降至2.6%，再次低于全球经济增速。联合国贸发会议报告显示，主要受美国税改推动其跨国公司利润回流影响，2018年上半年全球直接投资同比下降41%。
（二）主要经济体经济形势分化明显
1.增长态势分化。在发达经济体中，美国经济表现超出市场预期，欧元区和日本经济增速有所回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8年，美国经济增速将达到2.9%，较去年提高0.7个百分点；欧元区和日本经济增速分别为2.0%和1.1%，较去年均下降0.6个百分点。在新兴经济体中，印度、俄罗斯、巴西实现不同程度复苏，但南非经济形势依然严峻，2018年前两个季度GDP同比增速分别仅为0.8%和0.4%，明显低于去年同期，接近停滞边缘。
2.通胀水平分化。受能源价格上涨影响，美欧通胀压力上升，其中美国尤其明显。2018年以来，美国CPI同比涨幅一直在2%以上，6月美联储将今年美国私人消费支出通胀率的预测值上调至2.1%，9月维持该预测值不变，超过2%的目标通胀率，这为美联储加快货币政策正常化提供了依据。6月以来，欧元区调和消费者价格指数同比涨幅攀升至2%以上，10月达2.2%的高点，通胀压力明显增加。今年以来，日本通胀率一直在2%以下徘徊。俄罗斯、印度、巴西等主要新兴市场通胀率基本稳定可控，彻底摆脱高通胀压力。
3.货币政策分化。美国继续推进“加息+缩表”的货币政策正常化进程，今年以来共加息三次，将联邦基金利率提到2%~2.25%的水平。9月美国公开市场委员会预计，2018年政策利率中值或升至2.4%。欧央行维持三大利率不变，且明确表示2019年夏天之前不会加息，超出市场预期。不过，10月起欧央行每月购债规模从300亿欧元降至150亿欧元，表明欧央行货币政策开始局部微调。日本央行维持超额准备金-0.1%的负利率，将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保持在0左右，且维持全年80万亿日元的资产购买规模。
4.金融市场分化。2018年以来，美国三大股指均实现走强。截至11月9日，纳斯达克指数增长7.29%，成为全球成长最好的股市之一；新兴经济体股市则普遍下跌，MSCI新兴市场股票价格指数较年初下降15.73%。同时，美元明显升值，10月底美元指数升至128以上，较年初升值8.5%；土耳其、阿根廷、巴西、印度、俄罗斯等新兴市场货币则明显贬值，汇率下跌和资本外流向越来越多发展中国家扩散，新兴经济体面临的金融市场形势不容乐观。
（三）国际经贸规则出现深刻调整趋势
2018年以来，美国采取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和构建新型经贸规则“三箭齐发”的政策组合，推动国际经贸规则同时出现保守化、碎片化和高标准化等三大趋势。
1.保守化。美国抛开WTO框架下的反倾销、反补贴等措施，更多采取基于国内法的“301”调查、“232”调查等，对进口商品增加关税壁垒，下一步不排除对技术等出口施加更多管制。美国的保护主义加上其贸易伙伴的普遍反制，将显著提高各种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导致国际贸易自由化水平出现严重倒退。
2.碎片化。美国政府奉行单边主义，期望通过“一对一”的施压和谈判达成有利于美国的系列经贸协定。在美国的影响下，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就已出现的区域贸易协定缔结浪潮或呈愈演愈烈之势。这将对WTO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造成巨大冲击，国际经贸规则的“意大利面条碗”效应将日益明显。
3.高标准化。美国与墨西哥、加拿大达成新的贸易协定，在规则标准方面较TPP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国等发达经济体在2018年7月WTO关于我国的第七次贸易政策审议中，就国有企业、知识产权、技术转让、产业政策、补贴政策等诸多议题提出质疑，关注的议题范围之广前所未有，这些议题被纳入WTO改革中或成大势所趋。
二、2019年世界经济展望
当前，世界经济增长动能有所削弱，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因素增多、下行风险加大，明年全球GDP增速或进一步下降。10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9年世界经济增速为3.7%，与2018年持平，但不排除1月下调该预测值的可能性。高盛集团等机构预测，由于全球金融条件收紧，2019年世界经济或呈疲软态势，增速较2018年进一步下降。
1.发达经济体特别是美国经济增速下降，或成为明年世界经济的主要拖累。美国实施贸易保护主义对自身经济的影响将在明年进一步显现。美国民主党在11月中期选举中赢得众议院多数席位，对特朗普政府赤字财政的制约作用将大大增强。因此，美国经济经历了2018年比较强劲的增长后，2019年增速可能明显回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9年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为2.1%，较2018年下降0.3个百分点；其中，美国经济增速为2.5%，较2018年下降0.4个百分点。
2.世界经济下行风险加大。一是美国政府保护主义的消极影响将继续加深。特别是2019年1月1日起美国对自我国进口的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的关税，甚至威胁对自我国进口的全部商品加征关税，对中美贸易乃至全球贸易的负面影响将急剧上升，国际贸易对世界经济的拉动作用将进一步减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9年全球货物出口量增速在今年已经明显下降的基础上，将进一步降至3.76%。二是美联储持续加息或推动美国货币政策步入紧缩区间。9月美国公开市场委员会预测，2019年联邦基金利率中值将达3.1%，超过2.9%的长期中性利率水平。这意味着，此前美联储虽在加息和缩表，但联邦基金利率一直位于长期中性利率之下，货币政策并未根本改变宽松态势，而一旦联邦基金利率高于长期中性利率，货币政策将真正步入紧缩态势，对全球流动性的影响将发生质的变化。三是新兴经济体大面积爆发金融风险的可能性上升。随着货币贬值和资本外流向越来越多发展中国家扩散，新兴市场的金融风险正在从单体性向系统性演变，少数国家金融市场崩盘导致新兴市场大面积发生问题的可能性不容忽视。
三、政策建议
世界经济增速放缓、美国保护主义抬头、全球经贸规则演变，使我国发展的外部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变化，面临复杂严峻的挑战，不利因素增多。特别是中美经贸摩擦给我国经济持续平稳发展带来新的压力，需要高度重视并妥善应对。2018—2019两年，应按照“六个稳”的要求实施一系列配套举措，以内部的“稳”应对外部的“变”，将外部经济环境变化特别是中美经贸摩擦带来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
1.稳就业。一方面，对受中美经贸摩擦影响大的出口企业实施精准帮扶，通过帮助其扩大内需市场、开拓新的国际营销渠道、加强职工就业培训，维持企业正常运转，尽量减少失业。另一方面，实施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针对经济增长缺乏活力的地区，以及下岗职工、农民工等重点人群实施专项就业帮扶计划。同时，继续大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扩大高校毕业生自主灵活就业渠道，让市场在解决就业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2.稳金融。货币政策在稳健中性基础上，应通过定向降准、创新金融工具等方式，更加注重预调微调，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推动资金更好地流向实体经济，加大对民营企业的扶持力度。同时，尽快完善逆周期、跨市场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早期识别预警、事中监测控制和事后救助处置等机制，着重加大对股市、汇市、房地产市场风险的监控力度。
3.稳外贸。一是加快培育技术、品牌、质量、服务等外贸竞争新优势，通过严格的质量和技术标准，显著提升出口产品的质量和附加值，推动外贸由大进大出转向优质优价、优进优出。二是加快推动贸易便利化。落实世贸组织《贸易便利化协定》，加快全国通关一体化建设，推广国际贸易“单一窗口”，清理和规范进出口环节不合理收费，降低外贸制度性交易成本。三是适时提高重点产品出口退税率，做到能退尽退。四是加快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商签自由贸易协定，推动伙伴国降低贸易壁垒，着力开拓发展中国家市场，进一步实现出口市场多元化。
4.稳外资。大幅放宽外资准入特别是服务业市场准入，切实解决部门规章许可繁杂导致的“大门开小门不开”问题，加快电信、教育、医疗、文化等领域开放进程，特别是在外国投资者关注、国内市场缺口较大的教育、医疗等领域放宽外资股比限制。以重新组建国家知识产权局为契机，更好地打击各类知识产权侵权行为，加快建立知识产权侵权惩罚性赔偿制度，为外商投资创造更好的知识产权保护环境。
5.稳投资。将发挥投资对经济增长的关键作用与精准脱贫、污染防治两大攻坚战有机结合起来，提高投资的质量和效益。一是在集中连片贫困地区，通过国家专项支持、发达地区对口支援、企业为主体市场化运作的方式，投资兴建一批住宅、市政基础设施、产业配套项目等，在加快精准脱贫步伐的同时拉动投资，带动集中连片贫困地区城镇化。二是在京津冀、长江经济带、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等地区集中实施一批环境治理和保护项目，多采取促进企业技术改造和升级的方式，在加快污染防治的同时带动有效投资。
6.稳预期。确保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如期完成，加快落实已经明确的改革开放重大举措，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稳定性和连续性，积极回应社会关切，稳定市场信心。（文 / 杨长湧）
（作者单位：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对外经济研究所 来源：国宏高端智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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